河水涸了,桥尚撑着坏板,
荒庵墙破,三颗老树两只鸦巢,
街作T字形态,转弯处停了些六合车。
烧饼炉嵌在门框里,露天灶,冒烟,
过街蓬下几张桌面,
黄瓦罐里插满了竹筷。
几个过路汉在啃炊饼,
很有味的就着碟子里的蒜泥。
小茶馆的风箱呼呼,
紫色的火在老虎灶上伸舌头,
少妇的头巾扎成菱角,
因拉风箱颤动她的乳峰。
剃头店面对桥堍,
刮刀布成为油腻的幌子,
阳光下一个光头在动,
时时用手摸他的下颚,
另一个人好从容的挖着耳屑,
眼斜乜着睃桥上走的一只黄犬。
一家铺子用泥砖砌的柜台,
木架下堆满了火柴和纸张,
伙计靠在那里打盹被吵醒,
他一迭连声的说“他娘!他娘!”
老太婆叫买了二两火油,
她嗄声刺刺不休,
把只长颈瓶照了又照,摇了又摇,
说是不足斤两,又硬饶了一盒小火柴。
肉店墙上贴副发臭的肝肠,
砧板上血迹班驳,
犬安闲的样子舐食砧角。
那较高的墙为石灰涂抹,
黑墨油涂成方块的字——祥顺染坊——
蓝布在木架上随风飘动,
染司务的双手叉在腰间,
嘴角叼着管潮烟,在闲望。
褴褛的孩子们围在土巷口混闹,
两个大孩子为了一个死板角子打架,
另一批在踢着残砖碎瓦。
靠南头一家,还有斜阳照在屋角,
门上春联巳被风雨浸成白色,
上爿写着“财源似水”,
下爿已模糊不清。
你走出镇外看看,
村落真是寥远的可怕,
土屯畔一口破缸覆着,当做土地庙,
那里寂寞得只有风吹狗尾草。
原载《文学》1937年第8卷第1期
关于葛葆桢的记载不多。wrin使劲查了下,葛葆桢,淮安人,律师、诗人,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任淮安县“抗敌后援会”宣传部成员。一九三八年初,受聘担任过“淮安群众看报室”这个群众性的抗日宣传团体的“顾问”。一九四〇年,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二支队六八七团挺进运西,与新四军五支队会师。中共淮宝县委、淮宝参议会相继成立,葛葆桢时任副参议长。一九四六年后曾参与华中文协工作。抗战前曾在上海《文学》杂志发表《咆哮的黄河》、《林家铺子》、《老农的冬天》、《荒村浮动线》、《野市》等多篇诗作。 从这些诗作中可以看出,葛葆桢的观察细腻别致,重视客观描述,致力于展示地域风情色调,却不大表露主观意绪。《顺河集》写咱们淮安顺河一个小集镇的污秽、肮脏、衰颓、杂乱,一景一色跃然纸上,给我们展示了那个时代江北小乡镇普遍具有的地域风情特色。观察角度特殊又不失细腻,素描生动而不露主观声色,但在一景一色纯客观的描绘中却有微妙的兴发感动功能在,因为它基于一串意象的组合,能感发出生活的慵懒以及一潭死水样的平寂、苍茫。结束处依然是纯客观的描绘,但我们却似乎听到诗人为古老、衰败、闭塞的旧中国小乡镇无边的孤寂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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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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