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集 / 葛葆桢

图片[1]-顺河集 / 葛葆桢-老淮安

河水涸了,桥尚撑着坏板,
荒庵墙破,三颗老树两只鸦巢,
街作T字形态,转弯处停了些六合车。
烧饼炉嵌在门框里,露天灶,冒烟,
过街蓬下几张桌面,
黄瓦罐里插满了竹筷。
几个过路汉在啃炊饼,
很有味的就着碟子里的蒜泥。
小茶馆的风箱呼呼,
紫色的火在老虎灶上伸舌头,
少妇的头巾扎成菱角,
因拉风箱颤动她的乳峰。
剃头店面对桥堍,
刮刀布成为油腻的幌子,
阳光下一个光头在动,
时时用手摸他的下颚,
另一个人好从容的挖着耳屑,
眼斜乜着睃桥上走的一只黄犬。
一家铺子用泥砖砌的柜台,
木架下堆满了火柴和纸张,
伙计靠在那里打盹被吵醒,
他一迭连声的说“他娘!他娘!”
老太婆叫买了二两火油,
她嗄声刺刺不休,
把只长颈瓶照了又照,摇了又摇,
说是不足斤两,又硬饶了一盒小火柴。
肉店墙上贴副发臭的肝肠,
砧板上血迹班驳,
犬安闲的样子舐食砧角。
那较高的墙为石灰涂抹,
黑墨油涂成方块的字——祥顺染坊——
蓝布在木架上随风飘动,
染司务的双手叉在腰间,
嘴角叼着管潮烟,在闲望。
褴褛的孩子们围在土巷口混闹,
两个大孩子为了一个死板角子打架,
另一批在踢着残砖碎瓦。
靠南头一家,还有斜阳照在屋角,
门上春联巳被风雨浸成白色,
上爿写着“财源似水”,
下爿已模糊不清。
你走出镇外看看,
村落真是寥远的可怕,
土屯畔一口破缸覆着,当做土地庙,
那里寂寞得只有风吹狗尾草。

原载《文学》1937年第8卷第1期

 
关于葛葆桢的记载不多。wrin使劲查了下,葛葆桢,淮安人,律师、诗人,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任淮安县“抗敌后援会”宣传部成员。一九三八年初,受聘担任过“淮安群众看报室”这个群众性的抗日宣传团体的“顾问”。一九四〇年,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二支队六八七团挺进运西,与新四军五支队会师。中共淮宝县委、淮宝参议会相继成立,葛葆桢时任副参议长。一九四六年后曾参与华中文协工作。抗战前曾在上海《文学》杂志发表《咆哮的黄河》、《林家铺子》、《老农的冬天》、《荒村浮动线》、《野市》等多篇诗作。

从这些诗作中可以看出,葛葆桢的观察细腻别致,重视客观描述,致力于展示地域风情色调,却不大表露主观意绪。《顺河集》写咱们淮安顺河一个小集镇的污秽、肮脏、衰颓、杂乱,一景一色跃然纸上,给我们展示了那个时代江北小乡镇普遍具有的地域风情特色。观察角度特殊又不失细腻,素描生动而不露主观声色,但在一景一色纯客观的描绘中却有微妙的兴发感动功能在,因为它基于一串意象的组合,能感发出生活的慵懒以及一潭死水样的平寂、苍茫。结束处依然是纯客观的描绘,但我们却似乎听到诗人为古老、衰败、闭塞的旧中国小乡镇无边的孤寂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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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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